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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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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憲終於還是又來了。

這些日子, 那古銅鏡雖然好端端地藏在他的書房之中, 每日被他含情脈脈的眼神盯著瞧,但與此同時,李衾那邊兒也很執著。

他派了小廝林泉當作“討鏡使”。

頭一次蕭憲不明所以, 還以為有要緊事, 尚且算和顏悅色。

直到林泉笑嘻嘻說:“給三爺請安,我們主子說,那件東西三爺看夠了的話, 也好還給人家了。”

蕭憲起初還隨意應付,後來不厭其煩,就一改溫文爾雅之態, 變得言簡意賅。

“滾!”

“是!”林泉倒是從善如流, 撒腿跑的無影無蹤。

但是次日仍舊會再來。

不僅是往蕭府, 就算是吏部, 或者蕭憲跑到別的地方跟人吟詩作對, 或者赴宴……總會有林泉那張臉來大煞風景。

蕭憲懷疑林泉是個妖人, 不然怎麽他下令若是李衾的人出現就一概不見, 林泉卻仍舊能夠見縫插針, 無孔不入地冒出頭來,簡直是陰魂不散。

不出幾天, 蕭憲幾乎都對林泉那張臉產生不良反應了。

真不愧是李衾豢養的狗腿子, 真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,這份可厭的勁頭也是纏纏綿綿無窮盡焉。

試問他堂堂的蘭陵蕭氏貴公子,富可敵國, 揮金如土,哪曾給人追債似的跟在後面狂轟亂炸。

在歲寒庵的菩薩殿側,蕭憲又見到了東淑。

丫鬟跟在身側,她緩緩沿著赭黃的院墻旁邊走來,因為隔得遠,又看到那熟悉的姿態,蕭憲忍不住瞇起了雙眸。

他本來以為自己上次經受過那種瞬間“從生到死”的打擊後,會“心若止水”,誰知驀地看見了這個人向自己走來,心竟不由自主地又開始跳快,連雙腿都好像要脫離了他的本心,蠢蠢欲動的要走過去迎上她。

想象中那是他的妹子正含笑走向他,而他每次都會快步迎過去,兄妹兩人相見,彼此笑談不羈。

他默默地看著那個女子在眼前越來越清晰,好不容易才將回憶的潮湧壓下。

東淑屈膝行禮:“參見蕭大人。”

蕭憲斂了心神:“少奶奶免禮。”

東淑起身:“不知蕭大人有何事要見妾身?”

蕭憲註意到,她的眼睛略比東淑的眼睛要大——這可能是因為她本就比東淑瘦一些的緣故。

肌膚倒是一樣的白,柳眉,鴉鬢,丹唇……倒像是沒什麽大的差別了。

蕭憲將手中的紫檀骨玄色底江山圖的泥金扇展開,微微遮住了半邊臉,他竟擔心自己臉上的表情也脫離了控制。

但就算如此,東淑仍是覺出了異樣,若不是知道這位蕭大人不是那種輕狂浪子,且自己的相貌又跟他妹妹相似,只怕立刻就要轉身離開。

“蕭大人?”東淑提醒了一句,看看蕭憲,又看向他手中的那把折扇……這扇子看起來也是價值不菲。

蕭憲終於回過神來:“啊,是這樣的。我是為了那古銅鏡而來。”

東淑隱隱就猜到或許跟此事有關,聽他單刀直入,便微笑道:“那古銅鏡是李大人先前做主‘借’了去的,怎麽忽然間又勞煩蕭大人來了?”

蕭憲道:“這鏡子如今在我手中。所以我想,不如我主動來跟少奶奶洽談此事。就不必再特意勞煩李大人走動了。”

東淑微笑道:“那不知蕭大人要怎麽個洽談法兒?我本以為是‘有借有還,再借不難’的……可聽大人的語氣似乎沒這麽簡單?”

蕭憲對上她一雙微挑的鳳眼,突然想起李衾跟自己說過的——“她不是表面看著這樣柔柔弱弱”。

“我同少奶奶到待客處如何?”蕭憲抖腕將扇子一揮,泥金扇“噠”的聲合了起來,扇頭往前瀟灑的一指,這動作更見風流倜儻。

兩個人走過了幾棵羅漢松,到了歲寒庵的知客處。這個地方東淑也來過,可今兒過來卻見不同,一應的桌椅板凳都像是新擦拭過,椅子上且都鋪了新的緞面墊子,桌上的茶盞都是一色新換的官窯脫胎填白蓋碗。

而且進門便嗅到純凈的檀香氣,跟先前的那種劣質香煙的氣息大為不同,她心中愕然,四顧看時,發現靠內的長條桌案上,擺著一個紫金盤龍鏤空雕花的熏香爐,一縷昂貴醇厚的香氣裊裊而出。

蕭憲擡扇子示意東淑落座,自己在上位落座,道:“我聽李大人說起少奶奶是在集市上得到那古銅鏡的,讓我甚是好奇,少奶奶對於古董器物也有研究?”

東淑道:“並無,只是一眼看中而已。”

蕭憲笑了笑,扇子展開輕輕地揮了揮:“這可真是巧了,那你可知道這鏡子是一對兒的?”

“李大人曾告訴過一句。”東淑回答,心中卻有些恍惚,似乎還在哪裏聽說過這說法。

蕭憲道:“這古銅鏡是漢代的東西,原本叫做‘四獸獻瑞’,我手中有一面,也曾尋找另一面,卻始終求而不得,這次機緣巧合,少奶奶所買的那面卻正是一對兒。”

東淑道:“所以……”

蕭憲一笑:“也曾有傳言,說是這四獸獻瑞,得是一對兒,四個神獸齊聚才能鎮保平安,若是分開的話,神獸非但無法鎮守,反而會散發兇性,不利於主人。所以我想請少奶奶玉成,好歹讓我遂了心願,讓這對銅鏡也得以成雙。”

東淑聽了這幾句話,心中嘖嘖有聲,果然如她所說,這些當大官兒的都是一套一套的,心裏不知多深呢。聽這話說的,還什麽“傳言”,竟好像她不答應把銅鏡給他的話,就是故意謀害他似的,簡直是不給她選擇的退路。

這個人,看著長的出色,這話頭上卻比李衾更見鋒芒懾人,李衾至少還懂轉圜,時刻給人留有餘地。

東淑心裏嘀咕,面上卻恰到好處的溫婉一笑,垂眸輕聲道:“怎麽蕭大人貴為吏部尚書,也在意那些無稽的流言嗎?”

蕭憲微怔。

東淑意態閑舒,又道:“所謂的神獸齊聚……未免言過其詞,連妾身都覺難以想象,何況這銅鏡是妾身從小販手中購得,妾身看那小販,雖然沒有身穿紫衣系金魚袋,可也算是個衣食無憂紅光滿面之人,至於蕭大人這般身居高位福德深厚的大人物,所享福緣自然是那小販不可同日而語的,小販都無恙,何況大人?想來‘不利於主人’之說,不過妄言。大人很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蕭憲心中震動,見她徐徐說來,語氣柔和,話中帶刺,竟還拿那街邊的攤販來揶揄自己,簡直句句戳著他的肉,這才終於明白了李衾那句警告的意思。

可不知為何,雖然被人嘲諷了,蕭憲竟然沒有半點兒惱怒的意思,他盯著東淑看了半晌,竟仰頭輕笑了幾聲。

東淑擡眸:“大人為何發笑。”

她的眼睛烏溜溜的,透著幾分狡黠,還有一點點算計跟警惕。

蕭憲打量著她的眸色,沈吟道:“果然李大人說的對,江少奶奶的口齒真真厲害,竟叫我無言以對了。”

他直白的冒出這句,卻讓東淑有些猝不及防,臉上微微地漾出一點紅暈。

她便低咳了聲,道:“大人這話我就不懂了,李大人又說什麽了?怎麽兩位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,棟梁之才,也會背地裏議論一個婦道之人嗎?”

蕭憲笑道:“少奶奶放心,李大人所言都是讚譽之詞,並不是那種瑣碎嚼舌的話。”

東淑的雙眼微睜,這才透出幾分天真之色,似乎好奇李衾都跟他說了自己什麽。

蕭憲對上她的眼神,心頭微微一窒,終於又道:“好吧,當著真人不說假話,這銅鏡,我實在舍不得,但是李大人說他在少奶奶這裏做了擔保,我也不好就壞了他李家的名頭,我想著萬事都有商量,既然少奶奶是從別處購得的,那麽,能不能……也請您割愛,把此物賣給我?價錢嘛一概的好商議,你只管開口!”

東淑本來也是打定主意,不管他說什麽,反正銅鏡不能給他,就算是蘭陵蕭家、吏部尚書又如何,總不能拼著李家蕭家的名兒不要來硬搶。

誰知蕭憲竟說要買,而且是這樣財大氣粗的口吻。

其實自打蕭憲一露面,整個人從頭到腳散發著貴不可言之氣,可見是個有金山銀山的人物。何況這歲寒庵的知客處,顯然是為了他才故意重新清理布置過的,而那熏香爐以及那聞起來就極名貴的檀香氣,只怕都是他隨身所帶之物。

之前她跟甘棠閑話,還正愁找不到發財的法子呢,不料下一刻就有人撞了過來。

東淑心中猶豫,一方面她不想舍了銅鏡,可另一方面,那句“價錢你只管開口”又在拼命誘惑著她。

她的心情非常的覆雜,終於決定再矜持一下:“這個嘛,蕭大人,有道是君子不奪人所愛……”

蕭憲道:“可也說,君子有成人之美。您覺著呢?”他說了這句又道:“橫豎這銅鏡若歸了我,自然是好生保存不容有失,甚至將來若是少奶奶想見那鏡子,也是容易的,我必不至於阻攔。”

東淑慢慢地嘆了口氣:“蕭大人言辭這般懇切,實在叫人拒絕都難。”

蕭憲笑道:“應該是少奶奶善解人意,請您開個價,不管多少都使得。”

東淑對上他含笑的眼睛,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幾分。

要多少錢呢?這不過是五百文買的東西……加價十倍的話似乎不值當。何況人家堂堂吏部尚書,開價五十兩似乎太辱沒他的身份了。

何況之前還有李衾做過擔保,這李家跟蕭家的名頭加起來都不止五十兩,連五百兩還嫌少呢。

可若是要的太多……會不會讓蕭憲以為自己是獅子大開口,貪得無厭,小人行徑,看不起自己?

東淑的心裏像是油鍋開了,頭一次體驗到做買賣的艱難。

“這個,”東淑的心跳的聲音如同擂鼓,耳朵都開始嗡嗡作響,“五……五百、兩。”

蕭憲聽她說“五”的時候,眉峰一動;聽到“百”,眼中駭然;最後聽到“兩”,那兩只眼珠子卻幾乎要跳出來,仿佛是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
東淑看他的表情好像是不太樂意的,也覺著自己出的價錢似乎太高了。

五百兩足夠一個中等之家十年的用度了。

真的獅子大開口了嗎?

東淑有些忐忑,卻也不願這麽快改口退讓,便咳嗽了聲,決定挽回些顏面:“我倒不是為了錢,畢竟這是我心愛之物,若是蕭大人你……”

話音未落,蕭憲道:“我當然知道,這個李大人已經對我說過很多次了,我也並不是為了錢,也是覺著那古銅鏡實在是跟我投了緣,這樣吧,我再加五百兩,一千兩如何?”

東淑目瞪口呆:這是怎麽回事?

蕭憲笑道:“少奶奶想必是同意的,既然如此,那就成交了。”

他春風滿面說了這句,又笑問:“不知是要銀票,還是要現銀,或者金子?”

東淑悻悻道:“蕭大人準備的還挺齊全的……是從一開始就篤定這買賣會成?”

蕭憲道:“這個倒不是特意準備的,我一向出行,都要帶些金銀在車上的。”

東淑差點沒忍住翻個白眼。

東淑畢竟不是傻子,看到蕭憲這反應就知道自己開價低了,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,讓她再討價還價,也實在是沒臉。

而且蕭憲主動加了足足一半,也算是夠意思,而且若是陡然暴富,恐非好事,一步步來就是了。

她這樣拼命的自我安慰,想了想到:“我要兩錠金子,剩下的要銀票。”

蕭憲打了個響指,屋外兩個小廝端著匣子走進來,從一個匣子裏取出兩錠小元寶,另一個拿出幾張銀票。

蕭憲並不接,只叫放在桌上,道:“少奶奶請親自過目。”

東淑看著這種做派,真是嘆為觀止,便看甘棠。

甘棠雖然一直陪在旁邊,可聽東淑說五百兩的時候,整個人靈魂出竅,差點暈厥,感覺自家主子簡直是在訛人,還膽大包天的訛到了吏部尚書頭上。

好不容易撐過來,突然間又聽蕭憲主動加了五百,她簡直像是在做夢,呆若木雞,哪裏還能看見東淑對自己使眼色。

東淑見她整個兒呆住了,扶了扶額,反而笑道:“蕭大人做事兒,妾身自然是信任的。”

蕭憲哈哈一笑,心裏痛快之極,細看著她,除了最初相見時候那份驚心動魄,此刻是越看越覺著順眼了,難得的是說話脾氣很對自己的心意。

蕭憲便道:“少奶奶在這裏修行,不知幾時回城?”

東淑因覺著自己的鏡子賣虧了,很不願意跟他多話,便道:“有勞下問,妾身的身子向來差,大概要多調養幾日了。”

蕭憲竟道:“少奶奶缺什麽補品之類的麽?回頭我叫人送些來。”

非親非故,他說真的?還是故意得了便宜還賣乖。東淑忍不住又瞪他一眼。

蕭憲給這帶著嗔怒的一眼看的心裏一晃,不禁又想起了妹妹,這才沒了取笑的心思,便淡淡道:“既然事成,我便不叨擾少奶奶清修了。”

東淑起身:“恕不遠送,蕭大人慢走。”

蕭憲也站了起來,沈默地看了東淑片刻,略一頷首,邁步往外去了。

等蕭憲走到門口,東淑才想起:“蕭大人請留步。”

她從袖子裏掏出那塊玉佩,想了想,又從桌上抓起一張銀票,特意打量了眼,見是一張一百兩的,忙送回去,另取一張五十兩的……這實在是因為沒有面額更低的了。

蕭憲則一臉莫名:“這是……”

東淑道:“這玉佩是李大人的,買銅鏡的錢也曾是他替我付的,我當時曾說一定會還給他。既然銅鏡歸了蕭大人,這玉佩也該物歸原主,銀票嘛,算是我還他的,請蕭大人幫我帶給李大人。”

蕭憲垂眸看了看那兩樣東西,笑意在眼睛裏又將漾出來,終於,他擡手把那銀票接過去,卻沒有收玉佩。

東淑不解。

蕭憲意味深長道:“銀子嘛,我可以幫忙,至於李家的金烏佩,則是我不能輕易沾手的。請少奶奶妥善保管,以後有機會自己還給李子寧吧。”

他說了這句後,含笑點頭,轉身出門。

等到蕭憲走後,甘棠總算清醒過來,她看著桌上的元寶跟銀票:“少奶奶,我不是做夢吧?這些錢真的是咱們的?”

東淑道:“瞧你那點出息!”

甘棠拿起小元寶,沈甸甸的滑不留手,又去看銀票,簡直喜極而泣:“一個破爛銅鏡居然賣這麽多錢,奴婢本來以為,這個東西賣上五兩銀子已經是撐死過去了,哪裏想到奶奶開口五百兩,可知我當時很怕蕭大人生氣翻臉?”

東淑撅了撅嘴,開價受挫,她心裏一直不舒服呢。

甘棠捧著元寶,對旁邊的明值感慨道:“少奶奶之前對這些東西一直都不屑的,只說銅臭,今兒終於知道過日子了,竟能賺錢了。”

明值也讚嘆道:“姐姐真能幹呀!若是我,打死我也不敢要五百兩的!”

東淑聽兩人一唱一和,才慢慢地轉惱為喜。

當下故意道:“我本來想開一千兩的,可是看那個蕭大人,長相跟氣質都上佳,身份高貴不說,說話也客氣。我既覺著該好好地敲他一筆,可是又有點不太忍心……索性就半賣半送了。”

甘棠誤以為真,在旁咋舌。

明值人小鬼大,卻看出端倪,便捂著嘴笑。

東淑吩咐甘棠把錢都收拾起來,又叫她捐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給歲寒庵。

這些日子住在這裏,上下伺候的極為盡心,飯菜雖都是素齋,卻也是變著花樣的。

東淑知道這些尼僧都盼著她這位“侯府夫人”供奉香火錢,之前是一窮二白,現在終於可以闊綽行事了。

果然庵堂眾人大為歡喜,寺內的主持親自來謝,中飯也越發豐盛了,素鴨、東坡肉,炒素四寶、三鮮,羅漢上素,並一道雜菌湯,鮮美可口,又有益於身子。

明值邊吃邊說:“我感覺我都長胖了。”

東淑捏了捏他的臉:“你這小花嘴子,都是些素菜你也能胖?”

她想躲清靜,吃素也就罷了,只是明值正長身體,卻是得吃點別的。

正甘棠回來說:“奶奶,我聽外頭的人說,明兒又是大集呢。”

東淑扭頭:“你怎麽像是很高興?”

甘棠笑道:“咱們不如再去逛逛,若還能再得一面銅鏡,或者別的好物件兒,那可就吃穿不愁了。”

東淑也笑了,她正也想著給明值補補身子,當下便答應了。

這晚上,東淑洗漱過了,去瞧了明值,卻見那孩子還在秉燭練字,當下叮囑他早些安歇,便回到房中,上榻落帳。

帳子上還掛著那個竹篾籠子,只是裏頭的叫蟈蟈已經放走了,之前掛了兩天,東淑怕餓死了它,叫塞了葉子它也不吃,索性讓明值拿去放走了。

沒了那清脆的叫聲,頗有點寂寥,想了想,從枕頭底下泛出了李衾的那枚佩玉。

東淑舉在眼前看了半晌,外頭還有沒熄滅的淡淡燭光,帳子內光線幽暗,那三足金烏在眼前光影迷離,隱隱泛著幽淡的金色。

“要怎麽還給他呢?”自言自語的,握住玉佩,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上頭光滑的紋路,不知不覺中竟很快睡了過去。

東淑已經睡了,在旁邊床的甘棠卻睡不著。

她頭一次見到這麽多錢,又是喜歡又是擔心,聽著東淑帳子裏無聲,就又起身去檢查了一番銀票,數著無誤,才躡手躡腳卷著回到自己床、放在枕頭下才安心。

正要睡去,隱隱聽到東淑喃喃幾句。

甘棠以為她醒了要喝水之類,忙答應著起身。

到了床邊,卻見東淑並沒有醒,只是皺著眉心喚道:“子……”

甘棠一楞,微微俯身,再三聽了幾遍,終於聽她悄聲喚道:“子寧。”

“子寧?難道不是叫明值少爺嗎?子寧……聽起來這般耳熟的。”

甘棠嘀咕著,猛然噤聲。

她突然想起自己哪裏聽過這名字了,那位蕭大人曾幾次稱呼李尚書的啊。

但是怎麽可能?

甘棠呆呆地看著東淑,正有些手足無措,卻覺身後一陣冷風襲來。

丫頭驀地回身,卻見房門邊有個人靜靜地立在那裏。

作者有話要說:東寶: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!

蕭·錢袋子·憲:我妹妹墮落了,區區五百兩也能開口~~被子大人:你以為她要多少?

錢袋子:商業機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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